谷雨听完缘由,不免有些好笑,安慰道:“这件事急不得,换把锯子便是。”
大光头苦笑道:“趁手的只此一把。”
“看看你干的好事!”一众参客对徐参客怒目相视,骂得徐参客抬不起头来。
段西峰听得不耐烦了:“他妈的,大锯子用不了便用小锯子,没了锯子还有斧头,断已经断了,骂人能解决问题吗,谁要是再聒噪,老子大耳刮子伺候!”
众参客缩缩脖子,不敢言语了。
大光头吩咐厨下备好饭菜亲自呈上来,谷雨悄悄问道:“余粮还剩多少?”
大光头露出忧色:“只够明天吃的。”
谷雨一怔,大光头悄声道:“小谷捕头,你是官差,我不瞒你,对其他人还需保守秘密,否则人心便乱了。”
谷雨深以为然:“留给我们逃生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大光头道:“我这眼皮总跳,怕是要出事。”
谷雨撇撇嘴:“您可是客栈的主心骨。”
大光头讪笑两声,招呼客人去了。
吃罢午饭段西峰便叫上参客继续上午未竟的工作,谷雨躲进房中,将那人皮又拿了出来,看了半晌发现手指根本没有挪动地方,不禁有些气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。
老吴错愕地看着他,谷雨颓然地放下手:“静不下来。”
老吴抿嘴笑了笑:“大难临头,谁又能真正静下心来。”
谷雨将人皮塞回圆筒,想了想伸手抓起厚衣裳便往头上套,老吴疑道:“您要出去?”
谷雨闷声道:“我便在客栈周围转转,走不远。”
一走到门外,寒冷便铺天盖地迎面而来,谷雨被冻得一激灵,将身上的衣裳裹了裹。
门前脚印凌乱,黑一块白一块,显得难看极了。
他伸展着四肢,仰头看向天空,此时烈日当空,却无丝毫暖意,吸入鼻子的是寒风中特有的冷冽,被炉火烤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为之一轻。
他歪着脑袋打量着远处的山峦,随后转过身向客栈后的山坡望去,他慢慢停下动作,想了想迈步走了过去。
登山的过程并不轻松,厚重的雪层让脚下的路难以辨明,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爬了半晌,还是不见山顶的位置,举目远眺,只见银装素裹,枯黄和翠绿点缀在白雪之间,让谷雨想到了京城中常卖的一种糕点。
他出了半天神,正准备下山,忽地听到一声来自喉间的嘶吼,扭头看去不禁吓得肝胆欲裂,正是那匹黑狼!
原本只听彭宇和牛大力讲过,谷雨并没有实感,此刻看来那黑狼体型庞大,四肢强健,弓背时肌肉线条锋利,杀气动人心魄。
几乎是本能反应,谷雨下意识摸向腰间,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,原来竟是忘了带兵刃。
谷雨的冷汗唰地便下来了。
周身上下一番摸索却只摸出个火折子,谷雨咧了咧嘴,戒备地看着黑狼。
那黑狼显然也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,掉头便跑,跑出不远又停下脚步,回头看向谷雨。
谷雨不敢稍动,心跳如打鼓,后背已出了一层白毛汗。
那黑狼反而胆子大了起来,向谷雨走近了两步,谷雨吓得都要哭了,弯腰将雪揽在怀中团了个雪球,扔向黑狼。
雪球在黑狼前方落地,它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茫然,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,谷雨心中咯噔一声,两拳已不由自主地攥紧了。
那黑狼却扭头便走,仍然是一步三回头,谷雨慢慢冷静下来,见它毫无攻击之意,好奇心渐渐升起,他相信这畜生不会没有来由地三番五次出现在客栈周围。
他试探着向黑狼走了两步便停下来,黑狼并没有做出反应,谷雨胆子大了起来,又往前走了几步,黑狼调转身子慢慢往山坡上走去,只不过走出不远再次停下脚步,扭过身子看着谷雨。
这下子谷雨看懂了,敢情这黑狼有意在引导他跟着自己走。
谷雨有些犹豫,回头看了看客栈的方向,想到客栈中尚有牛大力、老吴两人,一旦遇险或能勉强支撑,最不济还可高声呼救,而这黑狼种种行为怪异难述,不摸个清楚实在遗憾。
谷雨始终与黑狼保持着丈余距离,防止这厮突起发难,他甚至想到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,由这黑狼诱敌深入,随后唤出狼群将其包围,他自入快班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,见识过千般手段,但与畜生打交道还是第一次,只能靠臆测揣摩对方的行为,心中不免惴惴,走得越远那种不安之感越是强烈。
眼见前方有个土坡,坡上苍木茂密,树顶已被沉重的积雪压弯,土坡后则是成片的密林,一眼望不到尽头,谷雨咽了口唾沫,停下脚步:“我得回去了。”
黑狼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他,谷雨指了指客栈的方向:“时候不早了,我得回去。这天寒地冻的,你也别出来转悠了,万一着凉了怎么办?”
黑狼鼻端喷出一团热气,晃了晃脑袋。
黑狼喉间发出一声嘶吼,谷雨吓了一跳,弯腰捡起一块石头,全神戒备。
黑狼扬了扬头,谷雨顺着方向看去,却什么也看不到,黑狼再次扬了扬头,指向明显,谷雨迟疑着。
黑狼当先走去,它并没有爬上土坡,而是沿着土坡向北走了约有三四丈,停在一棵老松旁,再次扬了扬头,谷雨擎着石头逼近:“狼兄,姓谷的平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,你可不能忠奸不分,我师傅是董心五,老爷子本事大得很,你可以去打听打听,你要是伤了我,全天下衙门口都得绘影图形,拿你归案”
谷雨嘴中叽里咕噜,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,但强烈的不安让他的嘴巴停不下来,划了道弧线避开黑狼,侧面移动到老松的正面,这才看清楚土坡下竟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,一股腥气直冲鼻端。
谷雨似乎明白了什么,再看那黑狼上半身伏低,喉间发出沉闷的嘶吼,嘴巴半张露出锋利的牙齿,充满敌意地看着那洞口。